告别二题
第585片树叶儿
1
嗨!兄弟!你好像胖了呢!富态好啊,福相嘛!
是在冬天的叶挺东路上,物价局的门口,我隐约听见马路对面有个人站住了喊我,还冲我直招手。
我穿过马路骑过去,一眼认出来是我20多岁时,就认识的一位朋友。
说起来也是好多年没有见面了,但是彼此倒是会在一些场合听到对方的名字。
有几次晚上我忽然接到电话,对方说来来来,你有个老大哥要跟你讲几句呐!是他,电话里寒暄了几句,约了找个机会聚聚啊,却总没有碰过头。
那天我们站在路边聊了一气,主要是他问的比较多,笑笑的神情,自有几分亲和。
我是晓得他的,他在单位有着臭头的绰号,听说跟两任头儿干过仗,拍响过桌子,掀翻过宴席,最激烈的是有一年过年,他把老婆孩子和70岁的老母亲,带到头儿家里赖着不走过了两天。
当然这些都是传闻,我不曾亲见,也没有向他求证过。
倒是有几回,碰上他们单位的几位退休干部,一个劲的夸他为人正直,宁屈不弯,还说其实他跟单位领导闹,很多都不是为他自己的私事,这种人如今不多见了。
那天我们互留了手机号,他说不聊了,要去医院呢,老母亲眼看不行了,得好好尽尽孝。
2
过了几天,我临时想起他来,随手打了他的电话,关机。
辗转打给他们单位的一位我熟悉的朋友问了,朋友很惊讶了说:哎呀,你不知道啊?他前几天走了,夜里睡觉睡过去的。
我被吓着了,一算日子,是遇见他的第二天,怎么好好的就没了呢?
这么一说,那天他就是在跟我告别了。
我仔细回想了一下,那天我还冒昧的劝他,听说他的脾气不太好,都这么大年纪了,何必呢?他有些不好意思了,伸手拍拍我的肩膀,说嗯嗯,谢谢你啊小兄弟,我这个一根筋臭毛病,是要改改的。
再说你侄女眼看就要谈对象了,我得为她着想,要不然人家一打听,就不好了。就是恐怕来不及改了呢。
这些话在当时听着也没什么的,心里还替他高兴了。可是现在想想就不一样了,好像那些话里深藏了不幸的预言,这么快就得到了验证。
我很后悔,当时真不应该那样劝他。
3
分手的决定,差不多是两个人同时作出的。
他跟她的这一段恋情,跟世间无数的恋爱没什么分别。朋友介绍相亲,感觉对方还行,来来往往有一年多,彼此的家长也都见过了,谈不上多满意,也说不出哪儿不好,毕竟两个人的年纪也都老大不小的了。
这在他们各自念大学的城市里,算不了什么,但是这里毕竟是老家啊,毕竟是小县城啊。家里的亲友也好,单位的同事也罢,身边的闺蜜好友同学一个个结婚生子了,看他们的眼神都是意犹未尽的意思,关系好的连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,怕一不留神伤到他们。
很多的场合,边上的人大谈特谈孩子的话题,顺带了问他们你家的娃多大了?男孩女孩?操碎心了吧?
4
她主动跟他提起过,在校园里有过一段恋情,是初恋,好了四年,一毕业男孩就忽然没消息了,连个告别的话都没有正式说过。
她追去他在的城市,搞笑的是晚上请她吃饭,居然还带了个女孩子过来,大言不惭的介绍说,这是他的女朋友。
他很吃惊了,说怎么这样子啊?那你当时怎么办的撒?她苦笑了,停了一会儿,说我端起桌上的一大杯黑麦茶,泼了他一脸,把他烫的不轻。
后来呢?她莞尔笑了,哪有什么后来撒,我连夜打车回来了。
她顿了顿,又说,哭了一路呢。他安慰她说,为那种人真的不值得。她纠正他说,我不是为他哎,我是为我自己哭的嘛。
5
她好奇的问他,你的故事呢?他说我没什么故事,以前暗恋过一个朋友的对象,知道这样不够意思,就忍着没有表白过。后来他们吹了,我想想还是没有去追她。
她说那又是为什么呀?干嘛不追啊?
他羞涩的摸摸头,说朋友妻不可欺,再怎么说她也是我哥们的前女友吧?
她掩嘴笑起来,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?没关系的,说不定你就此错过了一段好姻缘呐。那她知道不知道你喜欢她啊?我猜是知道吧,我们女人这方面是很灵敏的,除非一点儿都不在乎你。
他说这个还真的说不准的,不过当时她跟她父母搬去扬州生活,临走时约我一起吃了顿饭,算是告别吧。
她哦了一声,问就请了你一个人么?不是,一桌子朋友都去了。
6
那天,她来找他,犹犹豫豫了到底说还是不说,最后还是直接说了。他却忽然轻声的诚恳的笑了笑,长长的出了口气,说嗯嗯,我知道的,没关系的。
她也笑了说,原来你就等着我先说呢?他赶忙解释说不是真的不是,是我也觉得我们这样像温吞水半死不活的,意义不大。将来还有那么多年,怎么过得下去啊?
两个人最后的决定是一起去吃顿便饭,算是向对方告别了。他主动要了瓶白酒,敞开了喝。
认识这么久,他一直忍着,没说自己会喝酒。让他没想到的是,她竟然也是大酒量!
各自斟满了,举起来,他问她你最多能喝多少?
不知道耶,反正是一直喝,一直喝。她笑的莺歌燕舞花枝灿烂。
2017/10/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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